寒门学子还有戏吗?
这次，八妹做了一回“卧底”，为你们揭开第三方平台“付费内推实习”的层层内幕。
然而，曝光出来的也许只是冰山一角，如何消除这些所谓的第三方“付费内推”平台赖以存在的土壤，才是我们今天所需要深思的。
文/金融八卦女主创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毕业季。
除了前段时间大家在热火朝天议论着的高考，那些刚刚结束无忧无虑的大学校园生活的应届毕业生群体，也在这炎热的六月之夏被毕业找工作的情绪带动得焦虑不安。
然而，前段时间网上爆出的关于一些国内知名会所券商投行等企业存在着“付费实习”的现象，不仅令广大学子们寒心，也颇令金融同行们所不齿。
根据“券商中国”的记者报道，一些第三方平台以高至五万多的价格向应届毕业生“倒卖”金融机构的实习机会。
后多位金融机构人力资源负责人向记者厘清了这一“灰色产业链”的商业模式，更有大批金融机构纷纷发布澄清声明，表示不存在任何形式的“付费内推”行为。
究竟这种“付费内推”的现象只是极个别第三方平台的单独行为?还是这其中确实存有不可言说的利益推送?
在知名企业HR们的连连喊冤声中，八妹这次做了一回卧底调查，为你揭开这个灰色利益链的冰山一角。
暗访境外第三方职业培训平台
这一家地处伦敦二区，从外表上看起来其貌不扬，占地面积不足50平米的二层小楼，就是号称专门针对留学海外的中国学生进行名企职业培训计划的职业推介公司。
根据对方公司提供的信息，只要参与这个培训项目的学生按照要求完成一系列的职业培训课程，基本上都可以拿到国内甚至国际上知名企业的实习OFFER。
怀着一探究竟的心，八妹化名暗访了这家公司。负责接待八妹的，是一位华人女性，她自称是这家公司的职业导师。
根据对方提供的职业培训计划的相关内容，八妹了解到，该职业培训计划被分为几个套餐价格：
最便宜的是拿到一家企业的实习OFFER，价格是5000英镑，合人民币四五万，培训时间是一星期，但是不保证一定能拿到名企的实习OFFER，还需要学生的上课出勤率和作业完成质量以及配合度等等;
而最贵的套餐价格是培训讲师一对一的VIP服务，为期两个月的培训计划，能保证拿到五家名企的OFFER，价格也更贵，合人民币高达十万元。
此外，对方还为八妹展示了往届一些参加过她们这个培训计划的学生成功案例，比如某某参加了该培训计划之后，顺利拿到了某中字头的银行在伦敦分行的实习机会，之后回国，直接就进入了该银行的总部入职;还有谁谁谁，学的是酒店管理专业，竟然通过这个职业培训计划拿到了某知名国际酒店的实习OFFER。
然而八妹却注意到，那些所谓“成功学生”的案例，资料上只有学生的英文姓名和毕业院校以及专业信息，但是却没有提供学生的照片。
由于没有学生的照片以及其他更加详细的资料，该“成功案例”的真实性无从考证。然而，用对方的话来说，之所以不提供学生的照片，是“出于保护学生隐私的目的”。
而八妹也进一步了解到，该职业培训计划的授课方式是采用远程授课，由出身名企的职业培训规划导师在线传授学生的职场技能，并采用语音授课的方式进行。
八妹向对方提出疑问：为什么这种职业培训要采用语音的方式?既然花了这么多钱，难道连见一面那些所谓的名企大拿的机会都没有吗?
对方表示，如果肯付费选购最顶级的套餐服务，是可以享受到与职业导师名企大拿一对一的VIP培训服务的。
然而，八妹仍然向对方表示了自己的质疑。如果花钱购买了最高价格的套餐，就能保证一定能拿到名企的实习OFFER，那么对方是否有与各个名企之间签订类似的人才输送等协议?
而如果没有任何书面式的协议文件，作为职业规划顾问，又如何能够信誓旦旦地做出承诺呢?
这时，该名女顾问以合作协议都是公司高层签署，她作为员工也不是特别清楚为由，与八妹结束了谈话。
职业培训平台的灰色利益链：有需求才有买卖
与八妹暗访的伦敦职业培训平台类似，在华人留学生聚居的洛杉矶，也有不少这样类似的打着为海外留学生提供一手国内知名企业校招资讯口号的各式教育机构。
这类的教育机构都有着它们的共同点：创始人或公司重要合伙人都是华人，它们当中的大部分机构都是由留学中介转型而来。由于近些年来留学中介市场趋于饱和，竞争日趋激烈，不少教育机构开始纷纷把目光转向应届毕业生的职业发展培训这一领域。
Jessie就是任职在某家总部位于洛杉矶的教育机构的咨询顾问。而这家教育机构旗下的针对应届生群体的职业发展在线培训平台，如今在业内也已算是小有规模。
根据Jessie提供的信息，他们公司的老板早在2012年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应届生职业发展领域中存在的市场商机。
由于海外大学的课程设置和考试安排大多数都会与国内名企的校园招聘时间产生冲突，再加上一些留学海外的学生在毕业后并不打算马上回国找工作。他们当中不少人会选择毕业旅行或是在当地寻求一份短期工作或实习机会，借以增加其留学履历。
学生们的初衷想法是好的，但是这样做的弊端，则会使他们错过国内名企宝贵的校园招聘时机。
因此，对于留学生群体来说，他们对这类第三方平台提供的各类职业发展培训讯息往往存在着较大的刚需。
由于Jessie是学习金融专业出身，能更好地把握金融专业毕业生的求职心理，因此她的老板专门让她负责跟进金融类应届生。
在该教育机构为学生提供实习和内推的企业名单中，八妹看到，名单上不乏一些国内甚至国际投行券商会所咨询等领域的知名金融企业的名字。甚至，通过该家平台送去企业的学生，能免去笔试的机会，直接进入到面试的环节。
对此，八妹向Jessie提出了疑问：对于通过该公司平台推送的学生，对方企业是否会对学生提供比其他人更加宽松的面试审核?学生掏了钱报了名，就肯定能100%通过企业的面试吗?
对此，Jessie表示，只要学生在面试过程中不出纰漏，最后绝大部分还是能够拿到企业的实习OFFER的。但是，平台与学生之间还是会签署协议，划定好双方的责任范围和界限。
由于一家企业所需要的实习人员数额有限，学生最后去的不一定是自己想进的企业，平台这边也会和学生沟通之后进行调剂。如果学生不服从调剂，那属于学生单方面原因，平台不负任何责任。
八妹再一次提出疑问，平台是如何拿到与这些知名企业的实习或内推名额的?因为从这些企业的官网招聘信息上，并没有发布相关的实习岗位。
Jessie告诉八妹，提供这些内部实习的机会，是来自于企业的业务部而并非HR部门。决定是否留用面试学生的主动权也掌握在业务部门的手中，非HR手中。
而企业的业务部提供的这些实习机会，均是免费实习，没有实习补贴，不走公司人事系统，所有在学生实习期间发生的一切费用都要由学生自行承担。实习期结束之后，根据学生在实习期间的表现，决定是否正式留用，但平台不会做任何保证。
而当八妹提出，这些所谓的花高价才能获得企业内推实习的名额，平台是否与企业机构业务部存在着某些利益输送关系?
Jessie的言语则开始变得闪烁其词，再三声明学生所有的付费都是用来支付平台的运营成本以及培训导师的工资，包括平台推送给企业的学生，也都是公平竞争，最终还是要看学生自己的实力和表现;平台与企业之间不存在任何利益上的输送关系。
此外，八妹还了解到，Jessie所在的这家公司，2014年的时候分别在国内的北京和上海设立了办事处。
与其他这种小型的境外教育公司在国内的操作模式几乎相同，这类公司在国内的办事处规模并不大，每个办公室只有两到三名员工，日常的主要工作还是利用互联网平台，为应届毕业生提供各类关于求职的在线资讯。
平台基本上完全复制服务留学应届生的模式，也在国内的高校应届生群体中寻求有效的目标客户群体开展线上社群推介模式，然而效果却并不如海外市场好。
究其原因，据Jessie表示，可能国内的高校应届生在获取企业招聘讯息方面比海外学生更有优势。国内高校的学生可以通过企业每年的校园宣讲会直接获取企业招聘的一手讯息和资料，甚至可以和企业的HR直接沟通交流。这就已经大大减弱了由于信息不对称而带来的成本花费。
另一方面，Jessie也表示，可能她们这些套餐价格对于国内高校的学生而言，价位确实有些高，学生们未必承担的起。不管怎样，在日后的这类职业领域的培训项目，她们公司仍会以海外留学生市场为主体。
然而，在Jessie这类“职业规划导师”的眼中，并不认为这种付费的职业发展培训有何不妥。学生通过付费的方式，能够让他们获得更优质的资源，从而也比其他人有更大的把握机会进入到名企实习，体验大公司的企业文化，这对于学生的未来发展也是有帮助的。
“这个社会上，每个人的起点都是不同的。如果当年，我也能拥有这么好的资源和机会，能通过培训来提高我的职场技能，进入我梦想的企业工作，那么多花一些钱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认为这是值得的。”
这是结束谈话时，Jessie对八妹讲的一句话。
花上万元买国内名企的一个实习名额，究竟值不值得?
小李就是曾经接受过这类第三方平台渠道提供的“付费内推实习”的学生。
在八妹再三向他保证，会注意保护他个人的隐私之后，小李从他个人的角度，向八妹阐述了他对于这种第三方平台提供“付费内推实习”的看法。
小李是2015年毕业于英国非名校的金融硕士生。小李表示，其实像他这样的非名校的海归毕业生在国内找工作其实很尴尬。
因为英国大学的硕士课程是一年制，学校把课程压缩得很紧，学生在校期间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参加企业实习。
再加上国内一些用人单位认为只有一年制的课程很短也很水，因此或多或少都会对海归留学生有一些误解。
因为英国是非移民国家，所以毕业后的小李和他的同学们大都是回国找工作。但是海归群体在当今职场的求职，早已不再吃香。
用人单位更加看中简历上的实习履历和本科第一院校，而不太关注留学生群体在留学期间究竟在学习上吃了有多少苦。
在面试了几家企业遭遇到碰壁之后，小李愈发认识到了实习的重要性。为了优化自己的简历背景，小李选择了某家平台的付费实习项目，并最终拿到了某家券商的实习OFFER。
如今，随着网上针对“付费实习”这一事件的层层发酵，小李从当事人的角度出发，向八妹表示，他认为选择参加这些付费实习的大多数还是像他这样的海归留学生群体，他们把这种方式称之为“曲线救国”。
毕竟，在国外上学是很容易错过国内企业的校招机会的，选择付费实习，就算后来实习结束没有能在企业留下来，但毕竟他的简历上从此有了名企的实习机会，再找其他的工作也算有了敲门砖。
而小李当时进入的是北京的某家券商行研组的实习生项目。小李如今回想起来，客观地表示，他当时确实从这份实习中收获不少，总算没有浪费当初交的那几万块钱。
小李当初在券商实习时，主要任务就是写报告，通常撰写一篇深度的行研分析报告需要2-3星期，而一篇报告刚刚结束没一两天，第二篇报告又会被上级布置下来。而下班之后的经常性加班，已经成为常态;如果需要赶项目进度，还需要经常熬夜。
如今的小李，已正式任国内某大型券商的行业分析研究员。关于网上对于“付费实习”这种灰色领域暗箱操作的声讨，他认为关于“值不值得花大几万去购买一个名企的实习机会”，这件事因人而异。
而对于小李自己来说，如果当初没有选择这种付费实习，小李的职业发展路线也许会就此改变。
但是小李也表示，并非所有网上的“付费实习”项目都是靠谱的。他自己的几个同学，当初选的就是另外一家网上平台，收费要比小李的那家便宜。
据说，对方平台在收了钱以后，只发了一些企业内部的电子版培训资料，让学生们自己阅读，有不懂的可以在线互动答疑。然后又办了两场线上的微信群语音讲解之后，从此就没有了下文。
当有学生在微信群里质疑该平台的可靠性时，一个自称是平台负责人的人跳出来告诉他们，企业的内推名额已经选定，你们没有入选是因为资质表现不如别人。
据那位平台负责人所称，所谓的“付费实习”不是交钱就能进，而是交了钱以后才有内推的资格;至于最终进与不进，关键还得看各人的实力。
而当八妹询问小李，在他看来，这种“付费平台”项目之所以能大行其道，是否因为与一些企业的内部成员之间存在着灰色的利益链时?
小李沉默良久之后，才表示，他觉得每个企业部门之间应该总会有一两个内部名额，是留给一些有关系有背景家庭的孩子的。
而这些第三方平台拿到的内部名额，是否就是这些所谓的“关系户”的名额，也仅是猜测，并非实锤。
然而，若是往深里追究，企业方就算没有与这些第三方平台存有利益输送上的关系，但是这些企业在每年校招的时间安排和机制设置上，不能给与海外留学生一视同仁的机会，才使得海归学生群体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去接受这些第三方平台的“帮助”。
而在小李看来，这才是这些所谓的“付费内推实习”的第三方平台能在今天有它们得以滋生土壤的最关键的因素。
连实习都开始花钱了，留给寒门学子的公平机会还多吗?
一些已经拿到国内知名企业和大型机构入职OFFER的小伙伴，也向八妹爆料：在如今企业的招人用人上，确实存在有一些不可言说的灰色领域。
在国内某家知名券商工作的小林就曾给八妹爆料，当时和他们一同进公司实习的应届生当中，就有一些同学确实有很硬的家庭关系背景。
其中有个男生的舅舅就是国内某中字头银行的一把手。当其他同批进来的实习生都在热火朝天地赶报告、找各种资料数据，被领导各种虐时，该男生每天的工作除了和大家一起出席例会，其余的就是上班看看财经新闻，偶尔和领导出去谈谈项目，并不过多参与到其他实习生的具体工作当中。
而当实习期结束，该男生也便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企业。
而一些在银行工作的小伙伴们也承认，尤其是那些有国企事业编制的银行机构，每年都会有几个内部名额是专门给官员家子弟预留的。那些“关系户”可直接进入银行的后台管理部门，而不用从业务部门的基层做起;而一些家里做生意的新人员工，直接带资2000万进入银行做存款，便可以直接转正甚至提干。
八妹认为，凡是一种事物的出现，必有其得以存在的因果关系。
那些第三方“付费内推”平台乐于把海归留学生作为它们的主要目标群体，是因为这些学生群体在求职上有着对实习机会的刚性需求;再加上，能够留学的学生家境本身也不算太差，为实习名额支付几万元还能够负担。
然而，对于那些寒窗苦读的寒门学子来说，倘若求职场上真的存有种种不可告人的灰色利益链，那么，又有谁来保证寒门学子的求职权利?
八妹人微言轻，也许在前文扒出的种种内幕，也只不过是巨大利益链中的冰山一角。
无论那些被牵连进来的机构是否知情，我们仍然希望，那些被曝光出来的企业除了加大自查的力度之外，也能真正从保障应届生群体的权利出发，建立企业招聘机制的公平公正公开化。
毕竟，对于一个企业来说，最有价值的资产无非就是两样：
声誉和人才!
拥有好声誉的企业才能吸引招揽更多的人才，而拥有人才的企业，才能在未来的市场竞争中立于长足的不败之地。
毕竟，我们不希望看到网友们在网上调侃所说的话语：
“高考已成为我们人生中的最后一场公平的考试”成为令人心寒的事实!
特注：本文所涉及的人物均为化名!文中插图来源于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