谀辞,或曰谀词,阿谀奉承之词也。此乃官场痼疾,古已有之,于今亦然。
当年,武则天这老太太喜祥瑞,怕说老,于是乎,奉承巴结之人居然充市盈门。史料记载,襄人胡庆还从河里抓了个龟,用红漆在龟肚子上写下“天子万万年”几个吉祥字,说是“神龟”献给了常年待在东都洛阳的武则天。胡庆献龟那天,正好一位叫李昭德的直性汉子当朝值班,他偏不信龟肚子上能长出字来这等事,拿了小刀就在龟腹上刮,几下子就把字刮掉了。李昭德奏请武则天,非要治胡庆的“欺君之罪”,武则天竟然说“此意并不坏”,把他放了。
谀辞更邪乎的还有,有名曰朱前疑者,给武则天上书说:“臣梦陛下活了八百岁。”武则天看后,高兴,给了他个名曰“拾遗”的官;接着老朱又上书,说:“臣梦陛下发白了再黑,齿落了再生。”武则天看后,高兴,又把他升为“驾部郎中”;老朱见主子拿官位赏赐如此大方,接着又上书,说:“臣闻嵩山呼万岁。”武则天看后,更高兴,又赐朱前疑“绯算袋”,这“绯算袋”只三品以上官员才有,说明老朱“会谄”已享受到高官的待遇。
有道是:“宠之以位,位极则贱;顺之以恩,恩竭则慢。”武则天怎么也没想到她对这老朱如此施恩,老朱竟然会不执行她的命令。当是之时,由于契丹寇边,则天欲发兵讨契丹,下令每位京官贡献一匹马供军中使用,老朱听后耍滑头说“家中无钱”,迟迟不肯贡献,以致拖到其他京官都贡献了马匹,他才勉强从市场上买了一匹瘦马交了差。则天听汇报后非常生气,“恶其贪鄙,赦还其马,赶回乡里”。也就是说,武则天因讨厌朱前疑的贪鄙,下令把他交给的瘦马还给他,让他滚蛋,回家抱孩子去。
以上两则史料均出自正史,想必历史上确有此事。我们读其史料。很容易从中读出一个道理:那就是官场阿谀奉承之风劲吹,以致弄得官场乌烟瘴气,根子全在上面。就拿那位朱前疑来说,光拣好听的说就能得官,谁不拣好听的说!谁还撅着屁股死干!倘若不是这样,像郭老(郭沫若)生前所说:“阿谀我者为我贼!”见到那些阿谀奉承之徒就统统让其滚蛋,弄上个一两次,我看就无人再讨无趣了。遗憾的是,这样做的人太少了。其原因盖因为人性喜谄,权力喜谄,所谓“谗言顺意而易悦,直言逆耳而触怒”是也。谀言,历来被称为甜言,因其顺应人们的心理感受很容易为人接受;而直言,又多为逆耳之言,因和人“爱听好话”的本性相悖,又很容易被人拒绝。因而,杜绝谄媚拍马之风,始终是官场面临的一个主要课题。
谀辞之泛滥,对人对己对社风、政风可谓有百害而无一利。特别是对当权者来说,整天被人吹着捧着其实并不是好事。有一个词叫“捧杀”,我看值得警惕。记得历史上的五代时期,后汉有位叫李守贞的节度使,清高自负。有位叫总伦的和尚看到他这点就用妖术骗他说:“我看你有做天子相。”封建社会,科学不发达,和尚的话向来既神秘又管用,李守贞听到后坚信不疑。有一次,他召集僚属宴饮,手拿弓箭,指着舐掌虎图说:“我有不同寻常的福气,这一剑一定能射中老虎的舌头。”结果,剑一离弦,果然射中,这样一来,李守贞对做天子更是信心满满。后来,他再也按捺不住“做天子”的冲动,公开叛乱,自立为秦王,结果被大将郭威率军攻灭,走投无路之下,只有自焚而死。
历史早已留下鉴戒,凡阿谀奉承,均有目的。这目的或是看中权力,想用投其所好,博取政治上、经济上的利益;或是阴含“捧杀”,使当权者在昏昏然飘飘然中迷失方向,走向邪路。总之,无论哪种目的,都缺失人性中应该有的善意,应该有的真诚